這件事發生在「是我是我」詐騙普及之前很久,所以我至今不太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。某個星期五,快下班時接到父親的電話。
我當時正在開會,所以先拒絕了電話,會後才回撥過去,但他沒接。工作結束後大約九點,我正要到便利店買點東西吃,父親的電話又打來了。看到手機螢幕上顯示著父親的名字。
我接起電話,聽到父親的聲音說「喂,我啊」。我問他怎麼了,他低沉而沙啞地說:「我感覺不太好,來醫院檢查後被要求住院。他們問我家人在不在,所以打電話給你。如果方便的話,你能來嗎?」
我問他在哪裡,他說是在我們家鄉的市立醫院。我媽在我上中學的時候就去世了,父親一個人撫養我長大。他是我唯一重要的家人,我說「當然會去」後掛斷了電話。反正明天是星期六,今晚就在老家過夜,晚一點回去也沒關係。
我租了一輛車,大概需要兩個小時才能趕到隔壁兩個縣的家鄉。於是我就開車去了。
開車的路上我在想,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。在地方水務局工作的父親很少離開家鄉,平時很少打電話給我,更別說讓我回家了。
上了高速公路,比我預期的要空曠。我讓心情急躁地踩下油門。過了一會兒,可能是太擔心了,開始感到噁心和耳鳴。儘管頭暈目眩,但擔心父親的安危,我努力保持清醒,緊握著方向盤。
大概花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到達家鄉。下了高速公路,朝市立醫院開去。我們住在一個人口只有幾千人的小鄉鎮,所以從高速公路下來的路很暗。看了一下鐘,已經過了十一點半。
我心想,這個時間市立醫院還開門嗎?會有值夜班的醫生嗎?雖然滿腦子都是這些疑問,但我還是急著去看看父親。我害怕他得了癌症,想到自己還沒有好好報答他,眼淚差點流出來。
進入無人的市區時,遠遠地看到一家熟悉的便利店。我本來想直接去市立醫院,但喉嚨乾渴,身體也不舒服,於是決定先停下來喝點冷飲。
進入空蕩蕩的店內,我拿了一杯冰咖啡走向收銀台,這時聽到有人喊「山田!」回頭一看,原來是中學和高中時的同學川田。他正在收銀台工作。我這才想起,這家便利店是他家經營的。川田興奮地和我聊起來,大概有五年沒見了。他問我是否回來了,我告訴他父親可能在市立醫院,我正要去那裡。
聽我說市立醫院,川田顯得很驚訝。他請我等一下,然後從收銀台走出來,帶我到飲食區。店內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顧客。
川田告訴我,市立醫院在最近的市合併中被關閉了,已經變成廢墟,和隔壁F市的醫院合併了。他說,現在那裡沒有人,連進去的路都被封鎖了。我驚訝地問他是什麼意思。他要我告訴他父親的電話號碼。我把手機給他,他開始撥打父親的號碼。
我告訴他父親可能在醫院無法接電話,但他左手示意我安靜,然後接起電話說「晚上好,我是山田的同學。我現在和他在一起,我讓他接電話。」他遞給我手機,我接起來時聽到父親的聲音問我怎麼了。
我本來想問他為什麼說在醫院,但忍住沒說,只問他身體怎麼樣。父親開朗地笑著回答說,除了頭和錢包不太好外,其他都沒問題。我聽到背景有卡拉OK的聲音。這麼晚了,他還這麼精神,顯然不在醫院,至少還有精力唱卡拉OK。我告訴他我只是工作路過,馬上就要回去,然後掛了電話。
我把手機還給川田。我感到非常困惑,川田勸我喝冰咖啡。如果不是真的要去市立醫院,那最好還是回家,他開玩笑說這個時候去那裡會被不良少年襲擊,扔進大池裡。他笑著說很高興見到我的臉。
我雖然仍然感到困惑,但至少確認了父親沒事。我沒有勇氣一個人深夜去那個廢棄的醫院,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自己的公寓。離開川田的便利店後,我把車還了,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三點前。一進家門,由於開了四個小時的車,累得像泥一樣,沒有洗澡就直接倒在床上睡著了。
隔天中午前,我被電話吵醒。看了一眼,是父親打來的。我接起電話,父親問我「嗨,你還好嗎?昨天我不在家,有什麼事嗎?」
我猶豫著是否該告訴他昨晚的經歷,最終還是決定把父親的電話、被叫到醫院的事情、在川田家的便利店得知真相後回家的事情都如實告訴他。父親檢查了自己的手機,確認那個時間沒有給我打過電話。
父親沉默了一會兒,然後說「市立醫院確實已經關閉了。那個時間去,甚至白天去,也不會有人。川田家的便利店呢?川田也在那裡嗎?」我告訴他整個過程,包括用川田的手機打給他。
父親說「嗯」,似乎有些難過地告訴我,川田家的便利店半年前就關閉了,他們一家也搬走了,應該有發布尋人啟事。父親繼續說,昨晚打給我的電話號碼是000-0000-0000。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手機出了問題,但接起來後發現是個年輕男子,然後換成了我。
我們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,父親最後說「好吧,我知道情況了。你累了吧?工作還好嗎?開車要小心,不要出事,我們再聯絡。」說完就掛斷了電話。
那個時候,手機冒名頂替或SIM卡複製等事情還不常見,我覺得那時應該沒有現在的這些技術。我不禁想,真的有全是0的發信號碼嗎?至今為止,川田一家依然失蹤不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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